论刺绣艺术品的独特魅力

  “你喜欢中国的刺绣吗？”如果将这个问题抛给一位正徜徉在上海城隍庙街道上外国人，而且恰巧他对中国书画感兴趣，那么他会怎么回答呢？如果他对于中国刺绣的认识，只限于城隍庙街边的小店，那么他一定会一边出于礼貌告诉你他很喜欢，一边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小店，唯恐眼睛的余光会扫及。显然，他实际上内心是厌恶的。道理很简单，就像一只训练有素的音乐耳朵无法忍受噪声一样，他的眼睛也无法忍受牵强错配的色彩和画面，而且这些古怪芜杂的色彩和线条还闪烁着丝光，看上去好像在蠕动。

显然，这些都是失败的刺绣作品。这里提到了刺绣的两处独特的地方：材料和工艺手法。刺绣使用绸布和丝线，使用绣花针制作。丝线是有光泽的，连缀的针脚是可以形成流动感的。这两个特点可以帮助优秀的刺绣作品气韵酣畅，痛快淋漓；也可以使拙劣的刺绣作品恶俗难当，五心烦躁，郁结于中。

造成刺绣作品质量低劣的原因是多方面的，关键原因是人。现在，市场上的刺绣产品大多是由小型的刺绣作坊生产的。它们的主人大多是没有受过专业美术训练的绣娘。这些绣娘中有出类拔萃的，拥有天才的直觉和领悟力。如果她们从事绘画工作，也一定可以出人头地。但是，大多数绣娘都是平庸普通的。刺绣的前期设计工作，都是由她们自己完成的。她们对于色彩、图形、线条的认识，对于布局、节奏、对比、反复等艺术要素的理解，完全取决于她们的年龄、性格、阅历和先天禀赋。因为有了这些先天不足，再加上成本和工期上的限制，她们的作品呈现如此状态，就是不足为奇的。

优秀的刺绣作品，一定要经过专业的美术设计。设计者需要充分了解材料特点和手法特点，才能为优秀的作品打好基础。刺绣制作者应该具有多年的制作经验，手艺超卓。两者互相借鉴，互相激发，历时累月经年，方能做出优秀作品。芝然斋多年从事高档绣品的制作，积累了丰富经验。

那么优秀的刺绣艺术品是一个什么面目呢？或者说，刺绣艺术品与书画有什么不同呢？丝线的温润光泽是首要特点。与冰冷的矿物颜料和植物纤维不同，刺绣使用蚕宝宝的丝线。这种丝线是蚕宝宝用来保护蛹的，所以具有保温、保湿功能。它的蛋白质质地与人的肌肤接近。现代科学研究发现，温润华美的丝绸光泽具有安定人心，减轻压力的功效。对于优秀的绣娘来说，刺绣的光泽是可以驾驭的。她们可以通过运用独具匠心的针法组合，选择绣线的粗细，采用不同的阵脚密度，来规划光泽效果。使光泽成为除点、线、面、色彩之外的新的创作要素。从而使整幅作品的表现力和感染力更加丰满。丝光流转，寒暑阴晴，换位移行，迥然不同。如有佳作在壁，便如有老友随伺一般。

其次，针脚排列不同于笔触。绘画中的笔触，表现画家内心丰沛情感和深湛修养，在中国画中尤其重要。一笔之下，曼妙委婉、奔放雄强尽在其中。所谓“文章”本天成，妙手偶得之。时过境迁，画家往往难以再现神迹。刺绣往往以绘画为蓝本，细细一根绣花针，需要在平面上建立起复杂的肌理机构。这需要绣娘对于色彩、线条变化规律的真实深入的理解。这里没有妙手偶得的可能，只有扎实细致的苦工。针迹相续，攒成线条、色块。它们是流动的，绣娘赋予它们非凡的力度和速度。唯其细腻，绣娘又增加了丰富的细节。这些细节可以是色彩的微妙变化，手法的稍稍改变，明暗的略微强调，灰度的稍稍调整。唯其需要，设计师和绣娘会根据自己的理解和判断，进行创作。因此，刺绣虽然以绘画为蓝本，但是再创作所耗费的心力完全可以使原作脱胎换骨。以芝然斋制作高档绣品的经验，很多熠熠生辉的刺绣佳作，常常来自于毫不起眼的画作。

丝线光泽和线迹这两种创作元素，大大丰满了画面的表现力和感染力，达到摄魂夺魄，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。刺绣作品一方面保留了书画的凝炼大气的艺术之美，另一方面又创造了独一无二的细节之美。这些潋滟的丝光，奔流的色块，微妙的细节，令人常看常新，百读不厌。她们是烦躁心灵的一缕清风，迷惘灵魂的一剂灵丹，落寞心绪的一片温情。那些小小的、繁多的细节连缀起来，抚平了最深刻的痛楚，填充了最边远的空虚。

感谢伟大的刺绣艺术家们！